杨柳依依

【靖苏】人间雪

盐昔昔:

*几个段子😂试图不做咸鱼
*lofter莫名其妙的敏感词可真是咸鱼的好理由x


一、见信如晤


萧景琰每年都会收到琅琊山或者廊州寄来的信,皆以江湖密信的形式,需要用奇奇怪怪的方式才能解开。


但他没有请教任何人,尝试多次,未果,遂把信都封存于木匣中,现在信纸都已泛了黄。


二、踏雪寻梅


萧景琰不知道第几次走入梅园。


他手指抚过的梅花瓣上还有晶莹的碎雪,留藏着残余的晚霞的一抹红光。


往常这个时辰应当是这座历朝历代冰冷沉默的皇城稍有烟火气的时候,因为御膳房这时应该已升腾起炊烟,很快,珍馐及其精致的香气会被总管公公毕恭毕敬地送到萧景琰面前。


但是今天,这阵在当下只能算是子虚乌有的遐想的香味在萧景琰脑海里、鼻尖前蹿起一瞬,然后在这座梅园的寂静冷清中转瞬即逝。


萧景琰喁喁地低声念着花的名字:“梅花……梅花……梅……”


然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喜欢梅花的名字,所以喜欢念着它。大梁皇帝爱梅,因此寻梅,赏梅,这样的情致传入民间,引得文人才子竞相模仿,在梅林里千头万绪,心意难平,做了一首又一首诗词。进而有人慨叹皇帝在不知深几许的皇宫里,在皇宫里不知藏于哪一隅的神秘的梅园中,如何熬过了世人为他想象的沉重的思绪,和一声一声叹息。


事实上萧景琰走进梅园时是他紧凑的帝王生涯中鲜少能得的片刻欢愉。他不知道梅花倘若不叫梅花,世间还能有哪一种带“梅”字的物件能让他喃喃地念着,既承载了他的情义,又使世人不对皇帝埋葬在心绪里的心绪深入探究。


现在他只知道,如若这种花不叫梅花,如若当初这种花叫第一个认识了它的人起了别的名字,如今大梁的皇帝断然不会在每一个年尾,新雪初落时,穿过半个皇宫来,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念它的名字,再好好看一看它。


三、吾皇万岁


臣子们跪伏在地,山呼行礼。


皇帝端坐于上首,平肩直背,端方肃然,龙袍逶地,不怒自威。


众臣正俯首,无人看见皇帝的目光越过一片暗红官服和重重殿门,最后停在一点透入殿门的光亮上。他太久不曾从那里走向宫外了,开始猜想通往皇城之外的那条路径如今已经是什么样子。


沿途应当是青砖黛瓦,故景如旧吧。可惜他需有“万岁”,甚至“万万岁”难再出宫。


多活一年,便有人要多等一载。


皇帝浑身一颤,手攥了一下衣褶,眼中流露出一丝似痛非痛的苦楚,但一切被掩盖在厚重的帝服和冠冕流珠下,无人察觉。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漫长,实则只有短短一瞬,在雷雨夜电光劈闪的速度之间,皇帝的目光收回殿内,威严沉稳,仿佛真的历经了万岁。


一如既往地,他说:“平身。”


四、不轻弹泪


清明那日,萧景琰带着年幼的太子去了祠堂一回,在那块无字的灵牌前教导他: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即便生来风雪霜行,或遇病痛流血,亲故别离,也当坚韧不拔,不轻弹泪。


小皇子安安静静地听完父皇一席话,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陪着父皇在那块无字的碑牌前肃立一会儿,耐不住幼童心性,“噔噔噔”迈开小短腿跑到父皇身边,揪住玄衣一角想让父皇把自己抱起来。


他顺着龙纹一路仰望上去,看见父皇的脸半隐在黑暗里,额上束紧的每一缕发丝都透露着威严庄重,最后统统没入发顶的金冠。烛光落在小皇子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倒映着纯粹天真。这时萧景琰低下头,目光也落在小皇子的眼里。


只见孩童清澈的眼神微微一颤,露出明明白白的讶异,接着他高举一双小手伸到垂在龙袍一侧的父皇的那只大手旁边,双手紧紧握住,惶然不解地问道:“父皇,您怎么哭了。”


五、此生一诺


小皇子觉得他的父皇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任何人都要在他面前俯首,任何东西只要想要,父皇只需要一声令下,那样东西必会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到面前。比如当下,他馋了,想要一碗桂花露,父皇吩咐了身边的宫人一句,那碗他心心念念的桂花露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小皇子打心眼里仰慕自己厉害的父皇,小孩子心里想什么,愿意的话,嘴上也会说出来,所以他把心中所想一字不落地说与父皇听了。


他的父皇笑了笑,语气温和:“皇帝拥有的东西很少,到头来,有可能只剩这一方宝座。”


小皇子凑过去,乖乖地挨坐在他身边,继续问道:“可天下不都是父皇的吗?”


“不是。”


他从未听见父皇如此迅速地回答他以往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就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经过多年漫漫长夜中反复默念,已经刻入心骨,从而脱口而出。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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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因为学业长进而被太傅夸赞了,他的父皇很高兴,并表示要即刻赏赐他想要的东西。


小皇子转了转眼珠,目光四下漂浮,掠过案上摆着的匣子里那颗未曾被挪动的浑圆的珍珠,只是轻轻一瞥,就从那颗珍珠光滑的表面滑了过去,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好遵守属于皇子的端肃。


他在思考,是向父皇讨一次出宫玩耍的机会,还是讨宫中最好的御厨做的一桌御膳。


不待他做出回答,父皇就为刚才他的一个细微的行为出声打断了他摇摆不定的思绪,听上去似乎出于一种长期养成的本能,像饥寒交迫的人,下意识地阻拦任何夺走或想夺走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粮的人一样,指了指方才在小皇子目光所及范围之内的两样物件。


“除了那颗珍珠与那把弓不能做你的赏赐之外,其他东西,你尽管向朕要。”


小皇子当然不想要案上的珍珠或者墙上的弓,他感到刚才自己不经意的目光让父皇警觉了。这时候应该立刻开口说出自己择定的一顿御膳,但他在求知和对父皇一贯来亲和宽容的信任的驱使下,竟不由自主地张口问“为什么”,目光里充满了遮掩不住的好奇。


他的父皇看出来眼前年轻的皇子只是不明白是什么力量能让在他面前一向沉稳坚毅、喜形不露于色的皇帝产生了一瞬显而易见的警觉的神情。


皇帝看上去很庄重,殿内的空气似乎因此沉了下来,压在皇子的心口上,让他在某一瞬的对视里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父皇承受的那种来自时间深处,后辈无从知晓的岁月里,在浩瀚无波中泛起微澜的代价。


他仰首望着父皇,等一个能与那一瞬倾倒来的长久的沉重压抑相配的答案。


但是等来的只有一句听上去轻飘飘的,有一点落寞的话语。


“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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